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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那一年，姑妈来我家，几次三番做我父母的工作，想把我过继给她做儿子。
姑妈嫁到十里外的孙庄，先后生育三个女儿，遗憾未有儿子，眼看她年纪大了，不能再生了，就想起我来。
在我们家，兄弟五个，没有姐妹；五弟兄中，我排行最末。那时家里条件差，我们五弟兄都是大肚汉，这可难坏了爹娘。
姑妈就是冲着父母的这一“软肋”，每次利用回娘家的机会，一遍遍向我父母说说合：“大哥，咱是亲兄妹，于忠这孩子跟了我，我还能亏待他吗？你也知道，我和他姑父还有他三个表姐，个个都喜欢他；他到了俺家，比跟着你强多少啊？”
“说是这么说，可孩子懂事了，一来他不一定愿意跟你，二来打小我也喜欢他，舍不得，就是小猫小狗，喂熟了也难割舍呢，何况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父亲吸着咝咝响的旱烟叹息道。
“大哥、大嫂，我家的条件，你俩还不清楚吗？于忠到了我家，要啥有啥，全家都紧着他，这是多好的事？要不是看在他是咱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哪怕再好，送上门我还不要呢。再者说，我是他姑妈，姑妈也是妈，我能亏待他吗？他要跟了我，你们要是想他，我可以送孩子来看你俩，你们也可以过去看他，这有啥想不开的？”
“不是想不开，素梅，”母亲接话道：“孩子毕竟跟我们长这么大，猛一说跟了你，心里头一时过不去。”
“哎呦，大嫂，几个月一过，习惯了，不就好了吗？”姑妈笑着对我母亲道。
此时，我正站在一旁玩耍，姑妈坐在矮凳上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胖手笑道：“于忠，跟姑妈好吧？我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要啥我给你买啥好吧？”
我低头只是羞赧地笑，姑妈拉起我的两只胖手，笑呵呵道：“都大胖小子了，还害羞呢。跟我上俺家吧，你三个姐都盼着你去呢，俺家好东西可多呢！”
姑妈不停摇着我的手，一再追问我，我小声道：“我，我听俺娘的。”
我娘看了一眼父亲道：“跟不跟恁姑，恁爹说了算。”
父亲可能看姑妈逼问得紧，只好说：“素梅，你甭急，你容我再想想，过几天给你准话。”
姑妈一看父亲松了口，快意道：“行，大哥，我就知道你和大嫂会替于忠着想，肯定会通情达理的。”
姑妈晃着明晃晃的金牙，笑呵呵地离开了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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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们一家人商讨要不要将我过继姑妈时，除大哥在水利工地不便回家外，二哥三哥四哥都在家。
父亲征求他们三兄弟的意见时，我记得二哥当时是这样说的：“要我说，老五跟俺姑，长远来说，比在家里强；她家条件好，姑父在供销社上班，以后老五有个好出路不用愁。”
三哥没有吱声，四哥这时却接过话说：“小五，你要不去，我可去了？”
三哥咧嘴笑道：“你凑啥热闹？咱姑看上的是老五，瞧你瘦得猴样，还死能吃，谁要你啊！”
听了三哥的话，二哥和母亲都忍不住笑了。最后，三哥说了自己的意见：“从老五以后的前途说，过继给姑妈，好处比坏处多，这是肯定的；只看爹娘，还有小五，你们咋想了。你们愿意，我没意见。”
油灯下的四哥，这时将两手袖在破棉裤兜里，起身道：“我可去二夯家玩了，该咋办，爹娘恁定吧！”
四哥走了，看着灯苗微晃了一下，二哥三哥也起身走了。剩下我一人坐在父母膝前。父亲边吸旱烟边瞅着我道：“小忠，跟爹说，你想不想跟你姑？”
我说：“姑妈家太远了，我想你和娘咋办？”
“就十里地，不算多远；你随了她去，肯定比在咱家跟着爹娘享福，”母亲笑眯眯地瞅着我说。
父亲嗞啦嗞啦抽了一会烟，磕了烟窝对我道：“要不，你去跟恁姑试试过一阵，你要觉得好，就跟她过；不中意，你再回来，这样也能给恁姑一个交代，好吧？”
母亲也说：“恁姑想要你，都说十好几回了，打小她最疼你，你去了她不会让你受屈，肯定比在娘身边强。你要愿意去，以后要是想娘了，回来看看我就是喽。”
在父母的安抚下，我犹豫不定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父亲让人给姑妈捎了话。姑妈第二天就来了我家，从这天起，我带着自己的书包和课本去了姑妈家。
我跟姑妈走时，母亲躲在屋里没有出来，父亲看了一眼姑妈，也快速地回转了身。
到了姑妈家的第一晚，三个表姐不时围着我逗我玩；姑妈在一旁为我收拾床铺，姑父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他一见我，就笑道：“小忠，你姑妈想你都快想疯了，这下好了，你以后长大了，就是咱家的顶梁柱。你放心，在咱陈家，没有一个人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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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丰盛的晚饭，姑妈领着我看了看给我铺好的床铺，上面是一床簇新的红色孔雀图案缎子被，蓝白相间的枕巾和印染床单全是新的，摸上去柔柔的暖暖的，还专门在床头小方凳上放着一盏罩子灯。
姑妈慈爱的看着我脱了新做的棉衣棉裤，钻进被子，又替我掖好被子，才去了中间的卧室。
就在姑妈刚刚走后，我拧灭罩子灯，在黑暗陌生的环境里，我忽然难过，想起爹娘来；我不敢哭出声，只能蒙着被子暗暗地啜泣。
一晚上，眼泪湿了半条枕巾，上面糊满了我的鼻涕。天亮时，姑妈大约见我红肿了眼睛，摸着我的头笑道：“没事啊，小忠，慢慢习惯就好了，姑妈家又不是别人家嘛。起来洗脸吧，一会吃了早饭，我带你去上学。”
吃早饭时，三个表姐看我穿着一身簇新的花棉裤花棉袄，都忍不住捂嘴笑。姑妈拿筷子敲饭桌道：“笑啥笑？看弟弟都让你们笑得不好意思了。”
姑妈递给我一个白面馒头，笑道：“小忠，快吃吧，咱一会上学去。”
二表姐看着我笑道：“小忠啊，以后再不能叫姑妈了，要叫娘知道吗？”
姑妈白了一眼二表姐道：“就行能。小忠明白着呢，慢慢习惯了，就改口了。”
我不敢抬头看她们，只管闷头吃饭，半天不言声。漂亮的大表姐，不住给我夹菜，我也不好意思说道谢的话。在姑妈家的第一顿早饭，我算是在四个女人的注目下，扭扭捏捏地吃完了。
饭后，姑妈拎着给我新做的书包，将我的课本装进去，领着我去了学校。
这样别别扭扭，在姑妈家住了四五天，我实在忍受不了想家，半夜里嚎啕大哭。姑妈姑父忙过来安抚我，姑妈对我道：“要是想娘了，明儿星期天，我带你回去看看好吧？”
我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从姑妈的安排。
第二天早上，姑姑见我哭兮兮的样子，哄我道：“别难过啊，快吃饭，吃饱了，我带你回家看你爹娘去。”
我因为归心似箭，只草草吃了半个馒头，一小碗稀饭，就放下了饭碗。姑妈要再给我盛饭，我摇头说不要了。
为了早让我见到爹娘，姑妈特意骑上姑父的自行车驮着我回了家。一见到母亲，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横流，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母亲用手为我拭眼泪，安慰我道：“想娘了是吧，哭啥啊，你姑不是送你来看我了吗？甭哭，甭哭了。”
姑妈在一旁笑道：“唉，我没想到这孩子心思这么重，又不是吃奶的孩子，你说说，真是的。”
母亲搂着我的脖子，笑道：“再怎么说，毕竟还是孩子，以前没离开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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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父亲从外面回来了，见我穿着一身花棉衣回来了，笑着说：“看恁姑给你做的新棉袄多好！”
“别说棉袄了，你问小忠，我给他新做的缎子被，床单、枕巾都是新买的，还给他新做了书包，吃的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天天给他吃的白面馒头，你问问他可是真的？”姑妈看着父亲笑道。
“还用问吗？你是他姑，我能不信吗？”父亲笑道。
中午姑妈在我们家吃了饭，放下饭碗，她和我父母说了会话，就起身道：“大哥、大嫂，我带小忠来看看你们，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的，你们就放心吧，时候不早了，我带他回去了。”
姑妈伸手拉我时，我本能地躲在了母亲身后。姑妈笑着走近我，就要拉我，我一下躲开了，道：“姑妈，我不去恁家了，我要在俺家。”
“哎，你这孩子，你可答应姑妈的，回来看看爹娘，就跟我回去的；明儿你还要上学呢，走走，我带你回去。”
姑妈再要拉我，我忙躲开跑出去了。姑妈在后面追我，我不由得加快步子，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了。一直到村东，转身看不到姑妈了，我才躲在一个草垛后喘息起来。
不久，天黑了；我躲在草垛挖好的深窝里，不时听到谁家大人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我不知道姑妈是否还在我家，心下忐忑，不敢回家。
又过了很久，我听见三哥四哥大声喊我的声音，三哥大声喊我的名字，四哥在一旁补充：“小忠——回家吧，咱姑妈回去了。”
我半信半疑地走出来，来到三哥四哥身旁。他俩道：“快回去，爹娘担心死了。”
我问四哥：“姑妈真的回去了？”
“早回了，不是明天姑父要用自行车，她今天就住在咱家等你了。你不跟她回去，姑妈可气坏了啊！”
第二天，姑妈一大早又赶到我家来，劝我跟他回去。我还是躲开了，她冲着我跑出去的背影道：“这孩子，真没良心啊……”
等到中午，我躲在院墙外，听父母两人说话，确信姑妈已回去，我才进了家门。
父亲看着无奈地笑道：“唉，你这回可把恁姑妈的心伤透了。”
我不好意思地冲着父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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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着我道：“不去就不去，好好跟恁姑妈说，你老跑啥？这下可好，恁姑妈说是我和恁爹故意叫你跑的，唉……”
我说，“我怕她再把我抓回去吗。对了，娘，我的书包和书还在姑妈家呢，我明儿上学咋办？”
“看看这是啥？”母亲从案桌上拎起书包，对我道：“恁姑妈就怕你不愿跟她回去，这新书包和书都你带来了。”
父亲看着我，爱怜地笑了笑，道：“不去就不去了，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啊。”
自从我从姑妈家回来，她来我家的次数明显少了；母亲说，都是我的“反悔”让姑妈心里有了疙瘩。
我继续上我的学。姑妈再未提起让我过继给她的事。
时过境迁多年后，我已十四岁，都上初二了。一个秋季的晚上，在县城上高二的四哥回到家，对母亲说：“娘，我姑妈的大闺女莲芳，你知道吗？她大学毕业分到咱们县机关了？”
母亲对四哥说：“早前听恁姑妈说了。你要羡慕她，就好好学，明年说不定也能考上大学，保不准将来也能跟你大表姐一个单位呢。”
“我可没这本事。娘，我还听说大表姐被机关事务局管理局的洪局长看上了，一直在追我表姐呢！”四哥道。
“恁姑妈也给我说了，莲芳嫌这局长年龄大，正犹豫要不要嫁给他呢。”
“这有啥犹豫的，人家是局长，大表姐嫁给她，自己有好日子不说，咱家也能沾光啊。”
“别操心你表姐了，好好上你的学吧。”母亲道。
“我是替老五操心呢，娘，如果大表姐嫁给洪局长，姑妈还愿意的话，就让于忠再给姑妈当儿子去，多好啊。跟了姑妈，大表姐就是亲姐姐了，有这样的姐夫，还怕于忠以后不好找工作吗？”
“你当你弟是小猫小狗呢，想一出是一出，老五都多大了，你姑妈还愿意要他啊？”父亲这时插话道。
“姑妈想让于忠给他当儿子，就是想让他养老送终嘛，只要老五愿意，她才不在乎年龄大小呢？”四哥看了我一眼，道：“你说是不是，老五？”
我挠了挠头道：“我小时候把姑妈得罪了，就是我现在愿意，她能让我过去吗？”
“别想好事了，你俩都好好上你们的学吧，”父亲磕了磕烟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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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中秋节的前一天，姑妈又来我们家了。她向我母亲报喜说：“大嫂，莲芳下个月就要在县城结婚了，到时你和大哥、家里能去的人都去啊？”
“这真是大喜事。嫁的就是那个局长吗？莲芳想通了？”母亲问。
“她科长一再说合，这个洪局长也就比莲芝大八岁，不算离谱；何况他人品好，能力强，以后发展不可限量呢。莲芝听她科长说得在理，见这局长模样也周正，就答应了。”
“嗯，这门亲事不错。大八岁无所谓了，从前男比女大十多岁的都不在少数呢。”父亲道。
“我跟她爹也是这样想。”姑妈说到这，看见我站在一旁，笑吟吟道：“小忠，你最近学习不错吧？”
我笑了笑，道：“一般化吧。”
母亲这时看了一眼姑妈，笑道：“前些天，老四还跟小忠开玩笑呢，他说‘老五，当初你要是跟了咱姑妈，大表姐还有姐夫，以后都能拉扯你，你还不懂事，不愿跟姑妈’；小忠说，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把姑妈都得罪了，还说啥呢。”
姑妈这时眼睛一亮，看向我道：“小忠，你还愿意跟姑妈吗？你要愿意，赶明儿就跟我走，反正过两年你二姐三姐也就出嫁了，以后家里你姑父一上班，就剩我一个人，就去了正好，咱娘俩日子该多滋润啊？”
父亲看着我笑道：“小忠，你现在大了，愿意跟你姑妈去吗？”
我看着父亲和母亲，低下头道：“我听你和娘的。”
娘说：“反正你大了，懂事了，你愿意跟恁姑，我不拦。”
姑妈欢喜地看着我父亲道：“大哥，你的意思，也跟大嫂一样呗。”
“嗯，只要小忠愿意，随他自己。”父亲道。
我清楚，父亲和母亲，还有我自己，之所以再次动心，愿意我过继给姑妈，都是出于那个诱人的未来的“前程”考虑。
终于，中秋节后，我第二次前往姑妈家，做她的“儿子”。
到姑妈家的前几天，二表姐、三表姐见了我，不像小时对我那么热心了，她们看着我微笑，我能感觉出是装出来的。
但我一想，我来做她们的“弟弟”，是为前程而来的，我也就不在意她们态度的冷于暖了。
遗憾的是，跟了姑妈四年，我没能如愿考上大学。姑妈和姑父倒没有为我的不争气而生气，他们都支持我再复读一年。
这期间，厌学的二表姐、三表姐都相继嫁到了外村。只要逢到姑父去上班，家里就只有我和姑妈了。
几年时间里，我最大的进步就是由最初的极端别扭，总算勉强愿意喊姑父和姑妈为“爹”和“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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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成想，在我复读的这一年，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传来：我那个人人以为前程似锦的表姐夫洪局长，因涉贪腐被撤了职，还被判了五年刑期。这样一样，本来只是一般科员的大表姐也就前途堪忧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仿佛一桶凉水浇到我身上。直觉告诉我，我那幻想的“前程”已经灰飞烟灭了。本来学习基础一般的我，在这一消息的刺激下，微弱的动力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令我复读的兴趣殆尽。
这一年，我毫不意外地再次落了榜。因为大表姐的事，姑父和姑妈正发愁要不要大表姐跟大姐夫离婚呢，听到我再次落榜的消息，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过了一段，大表姐回家了，她带着两岁的女儿来的。她原来一双漂亮的大眼和一对喜人的酒窝，此时全无了生机，她愁眉苦脸对我姑妈道：“娘，我想来想去，还是跟他离了算了，这要等五年，我都不敢想啊……”
姑妈道：“闺女啊，离，不难；可你想了吗？你带个孩子，再嫁嫁给谁啊？”
大表姐莲芳一下无语了。
在姑妈家住了一天，大表姐又带着一脸心思回了县城。家里多数时候，只有我和姑妈了。我常常听到姑妈不时唉声叹气。
那种别扭的感觉，再次袭上我的心头。我再看姑妈时，就恍若在火车上遇到面对面的旅客，有一种随时想要躲避对方目光的不适。一想到，我要这样陪她和姑父一直到终老，就有一种窒息般的沉重，压迫得我不透不过气来。
一天上午，天气晴好，我见姑妈一脸忧郁，鼓足勇气对她道：“娘，我想回蔡庄看看去。”
姑妈看了我一眼，她明白我想去看看爹娘，便轻声说：“你去吧。”
走前，她没问我要不要带点东西，也没问我啥时回来，我也没说什么，就出了家门。
顶着十月的阳光，回家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这次回去，我还要二次反悔。在姑妈家呆下去，实在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在心里默念：姑妈啊，别怪我，侄儿对不住你啊。
那时候，我们那一带正兴起去南方打工的热潮。我的一颗心，早已躁动了，急于去那个陌生新鲜的地方见见世面去。
回到家，见过父母，我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当父母听说我再不愿意回到姑妈身边时，他们的表情有些惶恐。父亲道：“你出去打工，我不反对；可要再反悔，不跟恁姑妈了，这不地道吧，她能想通吗？”
“爹，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不知道，我天天呆在那，有多难受；我，说啥也不去了，你们代我向姑妈赔个不是吧！”
母亲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次日，受我的委托，母亲去了姑妈家，说了我不再回去的借口。
母亲回来，向我和父亲复述道：“我一说你要去南方打工，可能要在外面呆十多年，就不回她那了，说你对不起她，恁姑妈就呼哧喘着气对我说‘大嫂，啥都甭说了，你走走走！我不留你了！’我就这样，被她赶出来了，唉……”
“唉，这下好了，恐怕恁姑妈以后都不跟咱家走动了。”父亲沉重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明儿就去打工了”，说着，我长吁一口气，出了院门，向天空一望，只觉得阳光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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