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春风料峭的日子里,我总会想起姥姥园子里的干枝梅,更想念姥姥。干枝梅是春寒里最早开放的桃红色花,先开花,一串串桃红花朵挤满整个枝条,我们称为干枝梅,在山沟里觉得那是我认知里最美的花,花落后才会长满绿色叶子。寒风里开热闹的花,温暖中发出绿叶,点缀了我整个年少的天空,就如同姥姥的爱包裹了我整个童年。
小时候总爱去姥姥家,最喜欢慈爱的小脚的满头白发的姥姥,唯一的发型是梳的光滑的挽在后脑勺的发髻。因为是小脚所以鞋子也是自己缝制的那种尖一点的鞋子。时长穿一件蓝色的代襟的上衣,一尘不染。穿着手工制作的裤子,裤脚是用带子裹起来的,配着现代人没怎么见过的夹脸布鞋,这是永远留在我内心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永远都是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现在回忆起来那是一种民国时代的打扮吧。
靠近山边的小路一溜跑过去再跨过简易小木桥就会来到三间小房子,那就是有姥姥的地方,青黛色的瓦,那种白纸糊的窗户,石头台阶。这是我记忆里的姥姥住过的地方,门前有一个不大的菜园,因为前面有山,菜园一部分就常年在山阴里,那棵干枝梅树就站在那里,胳膊粗细的主树干,经年岁月留下粗糙的外皮,也分布着一些斑驳的树疤。久经风雨洗礼的树干上抽出的丛丛新枝,已经不记得是小时候的哪些个春天了,当干枝梅在树枝条上零星的鼓起花苞时,我忍不住心底的窃喜,想折几枝带回家,姥姥会耐心的温柔的用鼻腔浓重的口音劝住我。有了姥姥的守护,干枝梅总能长满枝条,挤的紧紧的绽放的春日里。
我们小时候的棉衣棉裤都是姥姥亲手缝制的,花面的小棉袄,现在哪里也见不到了。每个农闲的夏天,姥姥就来到我家住几天,给我们重做棉被褥,和棉袄棉裤。姥姥从小就是童养媳,在大山里婆婆家,干活,伺候一大家子人。后来前边的姥爷去世了,留下大姨和大舅。姥姥改嫁后又生了二姨老舅和妈妈,妈妈十几岁的那年姥爷也去世了,姥姥就一个人守护三个孩子长大,再一直守护着这些繁衍开来的子孙后辈们,姥姥一辈子都是坚强的,坚强的应对一切,我到现在也不理解姥姥到底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妈妈总说姥姥太苦了,没有离开过大山,唯一一次是去世后到县城的火葬场才离开那个地方。
我上高一的时候离开家,没有见到姥姥最后一面,也没能为她送葬,她的坟就在离家不远的有阳光的山坡上,能看到园子里干枝梅树!今时今日,我在距家千里的海边城市,春风十里,鲜花盛开,却再也没有姥姥园子里的干枝梅了!但我始终相信,她在洒满阳光的山坡守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