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一天,家住甘肃天水的吕松柏遇到了一件大事,两岁的小儿子感冒了。
60年代的甘肃农村
感冒怎么就成了大事呢?原来,吕松柏家十分贫困,没钱去看病,想着小感冒熬一熬就过去了。没想到,几天之后孩子病情越来越严重,开始发高烧,昏迷不醒。吕松柏当年44岁,一连生了4个女儿后,才有了这个儿子,当成掌上明珠一样捧着。
眼看着孩子昏迷不醒,妻子被吓得大哭不止,吕松柏医院。医生检查之后说,孩子高烧40度,肺炎,病情严重,需要链霉素消炎退烧。但问题是,当时武斗导致一片混乱,医院处于半瘫痪状态,已经没有这种药了。
链霉素是一种很常见的抗生素,但当时供应十分紧张,医院没有,医院能买到。当时买这种药需要开证明,医生当即就给吕松柏开了证明信,让他赶紧出发去买药,早一点买回来,孩子还有救。
吕松柏当时就傻眼了,因为他家距离宝鸡多里路,怎么去,能来得及吗?再说了,一支链霉素9毛5分钱,医生说需要6支,这就需要5块7毛钱,再加上来回路费,吕松柏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走一步看一步吧,吕松柏赶紧找亲戚朋友借钱,一共借了5元钱,时间耽误不起,能买几支算几支,先把孩子的病情稳定住,其他的以后再说。
因为没有路费,吕松柏决定扒火车。
60年代的天水车站
扒火车很危险,但为了给孩子治病,啥也顾不上了。吕松柏来到铁路边上,找了一处弯道,火车到这里一般都要减速。果然,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一列客车缓缓驶来,吕松柏跟着慢跑两步,一下子就跳了上去。
不过,这是一辆客运火车,不仅走得慢,而且见到站就停。吕松柏急坏了,这速度啥时候才能到?不行,必须下车,找一列快车才行。于是,他半路跳下火车,在路边等着。吕松柏出来的急,也没带啥吃的,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他只能把腰间拴着的麻绳紧了紧,用力勒紧肚子,暂时忍着。
又等了一会儿,还真来了一列去西安的货运列车。但是,这列火车的速度太快了,风驰电掣的驶过,很难找到机会跳上去。吕松柏试了两次没有成功,本想放弃再等下一列火车。但是他转念一想,下一列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干等着就是浪费时间,孩子的病等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看着车皮一节节从眼前闪过,忽然后退两步,一跃而上!结果右手没有抓住,只有左手抓住了车门的把手。因为车速太快,吕松柏的身体一下子飘了起来,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怎么办,现在一只手抓着车门,随时可能掉下去……吕松柏想到重病的儿子,拼死一搏,右手一使劲也抓住了门把手,费了很大力气,终于让身子贴住车身,双脚踩在了车门口的台阶上。不过,因为列车的速度很快,吕松柏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吕松柏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60年代某地火车站
原来,他因为一直没有吃东西,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刚才使尽全身力气跳上了车,耗尽了体力,现在觉得头晕眼花。为了不让自己掉下火车摔死,他赶紧腾出一只手,解开了腰间的麻绳。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拦腰捆紧,麻绳的两头分别系在两边的门把手上,这才感觉安全一些。
吕松柏把自己绑在车门上,任凭大风呼呼地吹过,就是一动不动。他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总之,等吕松柏再醒过来的时候,列车已经停在了宝鸡火车站。
吕松柏四处张望,看到了几处“宝鸡”的字样,才确信自己到达了目的地,于是赶紧解下身上的麻绳,跳下了车。结果刚走出去两步,就看到两个穿工作服的人迎面走来,不让吕松柏离开。
吕松柏看到,这两人应该是铁路工人,年龄也是四十岁左右,此时正凶巴巴地盯着自己。两名铁路工人开始盘问吕松柏,问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想要去干什么……吕松柏都一一作了回答。不仅如此,他还掏出了医生开的证明。
两名铁路工人看了证明信,语气缓和起来,脸色也明显好看多了。就在这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吕松柏又饿了,肚子叫个不停,额头上也滑落下豆大的汗珠。铁路工人赶紧问怎么回事,吕松柏回答说,自己一直没吃饭,饿了,没啥事。
吕松柏着急去给孩子买药,希望两名铁路工人赶快让他走。结果,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指着前面的一间小屋说:“走,跟我们到那里去。”吕松柏一听吓坏了,不会是想把自己扣押了吧?其中一名铁路工人看吕松柏有所犹豫,赶紧说:“你都饿成这样了,不吃东西咋办啊?”
吕松柏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两人后面,进了那间小屋。刚进去,一名铁路工人就拿出了一个“金裹银”——白面和玉米面掺和在一起蒸出来的馒头。实话实说,吕松柏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此时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看到面前的馒头,他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流泪。
人在饿的时候,吃东西最香,吕松柏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个馒头,满脸的幸福感。旁边的铁路工人问:“吃饱了没有?”吕松柏还想吃,但是不好意思说,于是低着头,起身就要走。铁路工人一把拉住他的手,又拿出来了两个馒头,让他尽量吃。
吕松柏绷不住了,泪流满面地说起了孩子的病情。
60年代的铁路工人
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一边诉说自己的经历,吕松柏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大好人。吃完馒头之后,铁路工人又问:“你路费够不够?”吕松柏赶紧说,这个无所谓,来的时候是扒火车,回去的时候也扒火车。
这两人赶紧说,扒火车太危险了,出了什么意外,还怎么救儿子啊?说完,这两人掏出了两元钱,递了过来。吕松柏刚吃了别人的东西,不好意思再要钱,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买药的钱还不够,有了这两元钱,就能买到6支链霉素了。于是,吕松柏接过钱,对铁路工人说:“我是个农民,今天受了你们的大恩,这辈子恐怕也还不上,我给你们磕个头吧!”
说完,吕松柏就要跪下磕头,两名铁路工人立刻站起来,拉住了他。吕松柏没有办法,含泪感谢两位恩人,立刻去了药店。
吕松柏一口气买了7支链霉素,心里想着应该足够了。不过问题又来了,链霉素都装在薄薄的小玻璃瓶中,好像随便碰一下都会碎。现在吕松柏还要扒火车回去,万一药碰碎了,这一趟不就白跑了吗?
攥在手里不行,装进兜里也不行,揣进怀里也害怕它们互相碰撞。最后,吕松柏想了个好办法,把几瓶药卷在薄棉裤的裤筒里,挽一圈放一瓶药,有了裤子的保护,也不怕药瓶碎了。就这么,吕松柏又扒了一列火车,回到了家。
用了两支链霉素后,孩子从昏迷中醒来了,七支药还没用完,孩子的病就彻底好了。吕松柏内心当中十分感谢那两位铁路工人,但因为当时太慌张,竟然忘记问两人的姓名了。吕松柏很后悔,因为家里太贫困,也没有能力再去寻找和感谢恩人。多年以后,已经找不到那两名好心的铁路工人了。
不管怎样,好人有好报,吕松柏内心中一直在感谢这两名好心人……
其实,在那个年代,扒火车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于吕松柏来说,这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