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李爱民渑池生活吧
“老马墩”和“大裆裤”,它们分别是棉袄和棉裤的方言称呼。如今,小一辈年轻人,根本不知其为何物。而在若干年前,它们是渑池人秋冬着装的主打“品牌”,消费主体是农村男人。每年秋冬季节,无论农村集市,还是县城大街小巷,到处游荡着“老马墩”和“大裆裤”......
“马墩”也叫“小镢头”棉袄,是纯手工缝制的老式棉袄。里面填充物是棉花,不太大,紧身保暖。它的前面从脖子到肚剂下是一排布扣,对襟样式,因此也叫“对襟棉袄”。这属于男装。与此相应,女装棉袄是偏襟,布扣是一道弧线从脖子到腰侧,叫大襟棉袄。外边有罩衣,也是偏襟,叫大襟布衫。罩衣用料,粗布、洋布、绸缎不一,一切根据各自家庭条件量身裁衣。女式棉袄不能叫马墩,它是男人小棉袄的专称。
旧时能穿起棉大衣的人很少,谁能有件黄军大衣,平常都舍不得穿,当宝贝一样爱惜。还有种比马墩略大的棉衣,我们叫它“小大衣”,也是家境殷实才能穿得起,一般人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至于呢子大衣,更是中高级干部的标配,普通人只能在画报或电影上见到。
我在二十岁之前,冬天总穿一件马墩,那是我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那年代不兴穿衬衣,连外衣有时都不穿。贫寒的农家子弟上身只有一件小马墩,冬天冷风袭来,顺着布扣,一股脑往怀里钻,体弱的人要瑟瑟发抖。那时多数人还是经得起冻,比如孩子,三九寒天仅穿件马墩就在街上疯跑,下雪天打雪仗堆雪人,吃冰棱条,丝毫不觉得冷,这也是习惯成自然吧。
马墩外边,有时套一件外衣,那时外衣通常有中山装,军干服,青年装,还有人通过熟人,从工厂弄到工作服,浅蓝色布料俗称“劳动布”,比较粗糙,但特别厚实结实,穿三年五年都穿不烂。女人的偏襟棉袄也有配套的大襟老式外衣,用料一般是斜纹布,格子尼,条绒布,花布居多。女人的外衣除了保护棉袄,方便清洗,还有美观漂亮的功能。城镇的年轻女人,时髦一点的外衣穿大翻领或小翻领衣服,沿续五六十年代流行的“列宁装”。
那时大多数家庭孩子多,一件衣服,大的不能穿了,改改小的穿。当年流行一句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们衣服少有没补丁的,而补补丁,则能显示家庭主妇在针线活上的水准。我母亲手很巧,在补丁上拼成各种精美图案,让别人羡慕不已。上衣一般是胳膊肘,袖头,领子最肯破,下衣是屁股,膝盖,裤腿边最易烂。尤其是男孩子,踢天行地,爬高上低,新衣服没多久就磨出洞。有年大年初一,我没注意,把点燃的电光炮,装进新衣服口袋里,把口袋炸出个破洞,母亲见状很生气,骂了两句,还是找来布块耐心细致地把口袋重新补好。那时日子艰难,也弄不到布证,母亲千方百计给我做的新衣服,被我粗心弄破,现在回想都万分愧疚。马墩里面,条件好的套件衬衣或秋衣,绒衣,毛衣也有人穿,很稀罕。我曾穿过线手套的抽线积攒起来编制的线衣,就这行头也拽得吃不住(渑池方言:很阔很,扬扬得意的样子)。
以前冬天,常有这样一幅画面:趁着农闲,一群人,男的穿着黑色,蓝色或灰色马墩,戴顶布棉帽,或“火车头帽”(部队军人戴的那种棉帽)。腰里系根草绳或麻绳,操着手,或在村头,或在墙根站成一溜晒太阳,吹牛皮。妇女们则穿着大襟棉袄,或抱着孩子,或在太阳下坐在小板凳上纳鞋底,做针线活,也攀谈着家长里短,不时发出嘻嘻哈哈地哄笑声。孩子们一点也不安生,在人群里东奔西跑,你追我赶,比大人还忙,嬉笑着做游戏。他们的袄袖,常常磨得油光发亮,孩子们不管冷热,只管疯玩。他们共同构成了属于那个年代迄今无法复制的民俗风情画。
“大裆裤”指大裆棉裤。那时棉裤裆做得很大,棉裤又大又暖和。但当时一般人买不起皮带,常常用碎布条,拼接成布条裤带,系成活结,去厕所一拉就开了。但这种裤带,苦了那时我们半大的孩子们。我们常常不小心打成死结,也叫死疙瘩。等到急着上厕所时,死活解不开,大小便拉到裤子里,也是常有的事。记得二年级时,我有个同学上厕所,解不开裤带,结果拉了一裤子,着急的在厕所里大哭。穿“大裆裤”的冬天,孩子们太难了!
人一穿“大裆裤”,就显得特别老。我大舅原是县供销社干部,五七年因为在大会上说农村人苦,被打成右派,回老家坡头农村改造。我见他下身穿着补满布丁千疮百孔的“大裆裤”,上身穿一个破马墩,戴一顶露着棉絮破旧不堪的火车头棉帽,一个不到五十的人,粗看起来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加上胡子也不刮,乱七八糟地粘在脸上,能不显老吗?甭说他们这些右派,即使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也一样穿打着补丁的大裆裤,虽然稍微干净利索一点,但看着仍是老农民。
如今渐渐步入小康时代,老马墩,大裆裤已完全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款式的保暖内衣,鸭绒袄、皮夹克等等。但我相信作为旧时男人,尤其是农民秋冬保暖最主要最普遍的棉衣套装——“老马墩”、“大裆裤”,依然会在老一辈人的脑海深处占据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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