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候,被胡子绑票有多惨听一位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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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候,倘若某人被“胡子”绑票,其遭遇会是怎样?这个问题,或许可以从这位崔姓老人的自述中找到答案。

至于这位崔姓老人的名字,出于尊重,因而隐去,只借他之口,听他之事。

需说明,本文字数较多,但没有多余的废话,越往后面越精彩,所以请大家耐心看到底。

崔老人说:那是民国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年。阴历二月初八那天,天上飘着雪花,我打好了行装,准备第二天坐大车去农安中学念书。那一年,我十五岁,因为个子比较高,看上去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差不多。

傍黑天,我跟父亲在屋里一边烤火,一边唠嗑,正当我们爷们儿两个聊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了枪响。我父亲说了一声“红胡子来了”,跑到里屋拿出一杆老套管的步枪和一支盒子炮,两步跑出屋,快速翻过墙头,跑得没影了。

他跑了,我吓得腿软,想跑却不敢跑,生怕一出门就挨一枪子儿。我母亲本来出门去了我婶子家送鞋样儿,这会儿跑了回来,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我婶子家,让我上炕裹着被子不许出声。

屋里除了我们外,还要我婶子的娘家娘,她从县城来闺女家里串门,准备天一亮就回去,压根没想到胡子会来。她是信洋教的,跪在炕上念叨什么“主啊,阿门,有罪的羊羔子——”这类的话,念叨得让人心烦。

时间不大,婶子家的院门就让人给踹开了。我吓得蜷在被窝里打哆嗦,但出于好奇,想要看一看胡子究竟长啥样儿,还是怯生生地把眼睛露了出来。

只见一个头戴水獭绒帽,身穿翻毛老羊皮袄的麻脸高个子进了屋。他手里拿着枪,腰里别着刀子,不顾我母亲和我婶子的阻拦,一把将棉被拽走,接着又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炕上一下拽到了地上。

我母亲跪下求他放了我。他说:“咱是求财,不是害命,老嫂子把心放踏实了,我不会祸害你家的老疙瘩。”

我当时十分纳闷,他咋知道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老疙瘩)。我想起我哥对我说过,胡子下山之前,先派人“踩盘子”,谁家有钱,谁家没钱,每家都有几口人,家里有闺女还是小子,他们都“门清”。

我母亲听他说话倒也不是特别凶,生怕惹毛了他,也就不敢再哭着求他放了我。

麻脸胡子让我端着油灯给他照亮,他翻箱倒柜找值钱的东西。我婶子家不富裕,有钱也都让我叔拿到城里做小买卖了。麻脸胡子见找不到好东西,但又不想空着手回去,本着“贼不走空”的规矩,把我婶子的几件毛衣毛裤夹在了胳肢窝里面。我婶子的娘家娘,突然犯了“要财不要命”的病,伸手将毛衣毛裤夺了回来,并对麻脸胡子说:“这要给你拿走了,不是埋汰了啊。”

麻脸胡子也不说话,一个大耳光子扇了过去,打得我婶子的娘家娘捂着腮帮子再不敢歪歪了。

麻脸胡子不要毛衣毛裤了,问我有没有“盖子”。我听不懂啥玩意儿是“盖子”,以为他要锅盖,就把他领到了东厢房,指着锅盖说:“这个盖子中不?”

他立马在我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告诉我,“盖子”是马鞍子,不是锅盖。我说:“有啊”。然后领着他拿到马鞍子,他让我扛着马鞍子跟他走,我不敢不听话,就跟着他出了院子。我母亲兴许是吓傻了,居然不见她出屋把我拉回去。

刚走没几步,就瞅见了我爷爷从东边小跑了过来,他拦着麻脸胡子,让麻脸胡子把我给放了。这时候又有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胡子跑了过来,麻脸胡子让他们把我爷爷给上了绑绳,也在我的脖子上套了根绳子,把我还有我爷爷一块儿带到了屯子西头的赵八爷家。

后来我才知道,胡子每到一个地儿,会临时找个“秧子房”,也就是关押肉票的地方,我们这些被绑了的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票儿”。

有个二十多岁的“崽子”(喽啰)端着枪负责看管我们,他是个话痨,闲得无聊跟我们瞎搭咯。从他的话音里面,我听出了他们这伙胡子是有报号“老天合”、“八方好”、“为民”的三个绺子临时搭帮凑到一块儿的,共有三百多号人马。那个抓住我的麻脸胡子,就是他们的瓢把子“老天合”。崽子们统统称呼他为大掌柜子,而不敢当面喊他的匪号。

我还从这个话痨胡子的嘴里得知,我们屯子的崔老本是内奸,早在三个月前就跟“老天合”一伙胡子商量好了,由崔老本“插千儿”(摸底),把周遭几个屯子的情况摸清楚,然后里应外合,胡子们从哪条路进,从哪条路出,谁占哪院,绑谁家的“票儿”,“秧子房”设在谁家等等,他们都提前做好了周密安排,所以才能这么顺利一举攻破我们这个“大响窑”(有枪有炮手的大屯子)。

因为胡子只在我脖子上套了一根绳儿,没捆我的手脚,在我爷爷的示意下,我躲开那个话痨胡子的眼光,偷偷溜了出去,外面有不少胡子正在胡侃,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我溜到挨着“秧子房”不远的一个小户人家,躲在他家的厢房里不敢吱声。

躲了整整一天,我饿得受不了,就跟那户人家要吃的。那户人家的儿子跟我岁数差不多,但脑子有毛病,不但不给我吃的,还往外撵我。我不能躲在他家了,只能壮着胆子跑回了家。刚一进屋,就看见我母亲在哭。她一见我回来了,抱着我一个劲儿念叨:“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我家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听我母亲说,胡子赶着大车挨家挨户拿东西,光我一家就装了两辆大车。

我跟母亲说,爷爷被胡子绑走了,“秧子房”就在屯西头的赵八爷家。我让母亲想办法找到我爹,去把爷爷赎回来。她出去看了一下,回来对我说,被绑走的人可不少,除了我爷爷,还有我大姑父和我大老表,几乎屯子里的富户全都被绑了,少说也有二十多号。

正在我跟母亲商量去哪儿找我父亲的时候,赵八爷匆匆跑来对我母亲说:“可了不得了,你家老公公挨收拾了,你快想办法筹钱吧,实在不行,弄点大烟土凑数,好歹把那些活阎罗给打发了。时间久了,恐怕我大哥那把老骨头扛不住。”

赵八爷口中的“大哥”,正是我的爷爷,他们老哥儿俩在屯子里按照辈分称兄道弟。我母亲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就去找了屯子里最有威望的牟老爷。

牟老爷是读书人,据说在前清那会子还有个什么功名,屯子里的大事小情,但凡有解不开的死疙瘩,就会去找牟老爷给解开。

牟老爷听了我母亲的哭诉,气愤地拄着拐杖去了“秧子房”。去了很久,总算回来了,他告诉我们,胡子用“二龙出须”的马鞭子打我爷爷,要我爷爷把金镏子、大洋、大烟土统统拿出来。我爷爷说家里没这些东西,就算有,也被你们拿走了。胡子们不信,接着打他。我爷爷被打急了,破口大骂,被活活地打得昏了过去。要是不把人救回来的话,我爷爷的性命只把保不住了。

我母亲求牟老爷一定要想想法子把人给救回来。牟老爷说:“眼下要想救你老公公,就只有一个法子,把你家老疙瘩送过去,我再说几句好话,他们就能把你的老公公给放了。也别舍不得了,救人要紧,总不能不管你家老公公的生死吧?”

我母亲不肯同意,我心里也害怕,但还是求我娘让我把爷爷给换回来。牟老爷也不停地劝,我母亲不得不松口让我过去,并求牟老爷一定要跟胡子们好好说说,不能为难了她的儿子。

牟老爷答应过后,就把我领到了赵八爷的家中。“老天合”一见是我,反倒乐了,当面说跟我有缘。

就这么着,“老天合”放了我的爷爷,把我留下来当人质。胡子给我上了绑绳,在我的后背上缝上一尺见方的白布,临把我爷爷放走的时候说:“老棒子,快点准备‘大项’和‘小项’,不然等着见你宝贝孙子的‘耳级’吧!”

“大项”指的是大洋、大烟土之类的赎款,“小项”指的是鸡鸭鱼肉点心之类的礼品,“耳级”就是我的耳朵。胡子们不说人话,说的都是黑话,所以要人翻译了才能听得懂。

我爷爷呜咽着说:“你们别动我的孙子,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不能让我的孙子丢了耳朵!”说完了,他老人家就一拐一瘸地跟着牟老爷走了。

我一心一意地等着家里人过来赎我,却不料听到了“挑”的一声号令。这是胡子要准备出发的意思,院里屋里顿时乱了套,哭声叫声响成一片,胡子拎着大棒子、马鞭子,谁要不肯跟着他们走,他们立马下狠手。

我瞅见“老天合”在院子里瞎吆喝,就过去对他说:“大掌柜的,我走不动啊。”

“老天合”一听我喊他大掌柜的,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大声对一个牵着马的“崽子”说:“让老疙瘩上盖子。”

我最喜欢骑马,可我的手被绑着,没法踩马镫。“老天合”走过来,抓着我的后脖领子,一下把我?了上去。怕我掉下来,让“崽子”找根绳子把我捆在马鞍子上。

随着有人喊了一声“滑”(走)的口令,胡子们开始押着肉票上路了。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这时,我一个叔伯妹子抱着一条大人穿的破棉裤从我家跑出来,对我说:“大娘怕你冷,叫你套在外面穿着。”

有个“崽子”把棉裤接过来,当着我叔伯妹子的面,把棉裤给我套上。

这时候,就听后面有人大声喊叫:“麻溜‘滑’,‘起跳子’了。”

这同样是胡子的黑话,是说:“快点走,追兵来了。”

果然,后面打了枪。胡子们一边朝后面开枪,一边押着我们快速往前跑。我本来就会骑马,加上有根绳子把我跟马鞍子捆在一块儿,因此我比那些只凭两条腿跑的人占便宜。

枪响了一袋烟的工夫,就没动静了。听说有个匪号“说理”的小头目“粘了管子”,也就是被打中了,我心里居然十分高兴。但随即又听知道内情的“票儿”说,追兵跟胡子彼此通着气儿,不是真打,就是开几枪装装样子。胡子们会故意扔下一些东西让追兵捡拾,算是给他们的报答。

我一听这话,心里面一下子就凉了,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担心起来。

走出约摸三十多里路,我大姑父摔了一跤,趴在地上起不来,胡子用枪托子打他,他死活就是趴着不动。有个胡子说:“他八成是‘睡了’。”另一个胡子说:“是装睡,我‘扣了’他。”说完话,咔嚓咔嚓拉枪栓,我大姑父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无奈地跟着胡子们继续走。

所谓“睡了”,意思是死了;“装睡”就是装死;“扣了”就是毙了的意思。我大姑父能听得懂他们的黑话,所以就不“装睡”了。

走了整整一夜的黑路,天亮的时候,到了一个小屯子。胡子在这里有临时的“秧子房”,把我们关在里面,一字排开在大炕上盘膝坐着,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躺下,也不准站起来,谁要不听话,立马就挨揍。

胡子为了不让我们睡着了,诚心在炕上铺上湿谷子。大炕烧得贼热,把湿谷子蒸的热气腾腾,弄得棉袄棉裤都是水汽。这时候再把火给撤掉,等到大炕凉了之后,一个个冻得浑身打哆嗦,想睡也睡不着了。

到了晌午饭口,胡子在院子里埋锅造饭,我们这些“票儿”没得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大吃大喝。

吃完了,又该“滑”了。道路泥泞,人人都弄得一身泥。下午,又到了一个新的“秧子房”,这是个破烂不堪的瓦房子。胡子又开始埋锅造饭,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求他们给我口吃的。

那个话痨胡子随手在院子里捡了个脏乎乎的破瓦盆子,盛了半盆猪食一样的东西端给我吃。我开始以为是泔水,仔细一看,是煮成浆糊的小鱼。他把捆着我手的绳子解开,却不给别人也解开。我饿得眼都蓝了,根本顾不上别人,用手抓着吃。鱼浆糊太烫,我只能从炕上站起来,伸手试着折断房橼上的秫秸。可惜那破房子太陈旧了,用手一抓,秫秸成了碎末,全掉进了鱼浆糊里面,白瞎了这顿饭了。

天黑了之后,胡子们轮班睡觉,负责看管我们的胡子手里拎着刀子,我们之中谁要睡着了,他就用刀尖儿往谁的身上扎,还不许被扎的那人喊叫。我们肩挨着肩坐在炕上,也不能说话,也不能闭眼,大手小手直接往裤兜子里面解。那滋味儿,甭提多难受了。

天亮了之后,有个头戴瓜皮帽的“搬垛先生”开始在院子里比比划划地掐算,一会儿又跳起了大神。我听人说过,胡子的绺子里面都有“四梁八柱”,“搬垛先生”属于“里四梁”,他是胡子中的军师,能掐会算,会推八门,走哪条路是“生门”,哪条是“死门”,他们都能掐算出来。

“挑”好了路线之后,大队人马继续开“滑”。走了整整一整天,到了安广县境内,在一个破烂大屯子住了下来。有个大院套里面有东西两间大房,我们这些“票儿”住西边,胡子住东边。由于我们住的那屋没有门窗,所以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来了几个“串局的”,也就是从另外的绺子来的胡子。领头的带着七八个人,腰里面都别着双响的盒子炮。“老天合”、“八方好”、“为民”三个大掌柜全都出屋迎接他们。就见那伙“串局的”将两只手抱在一起,在胸前向右一滑动,有些像是斜着作揖的样子。同时领头的那人高声叫了一句“泰和”,这俩字是“平安”的意思,又听他大声念:“西北乾天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谁是君来谁是臣?”

他念完了之后,“老天合”、“八方好”、“为民”三个大掌柜纷纷用手势跟他比划着,这是胡子之间的暗语,外人看不明白。

这一天,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跑来“挂柱”,也就是来入伙。“老天合”让他俩头上顶着水碗,站在约20米的地方,要他们不准动。有个报号“天偿”的二柜举着盒子炮,叭叭两枪,两个水碗打得粉碎。那俩小子面不改色,一动不动,就跟没事人一样。胡子们拍手叫好,夸赞二柜“管亮”,也就是枪法好。

那俩小子经过这一关考验,证明他们有胆量,是当绿林好汉的材料,于是他们就算合格录取了。“老天合”让他俩别嫌着,负责看管“票儿”,他俩一人拿着一根棍子,为了在大掌柜面前证实他们的决心,对待我们这些“票儿”格外狠。

就这么着,停停走走一直向正北方前进。

有一天,我们来到了乾安县的龙泉镇。龙泉镇的有个很大的乡公所,不知道胡子是不是跟他们提前没通气的缘故,乡公所的人马居然朝着胡子开了枪。胡子不敢恋战,带着我们跑出龙泉镇。“八方好”的皮帽子让子弹给打了个窟窿眼儿,他朝着龙泉镇的方向大叫:“别‘爷台’,老子早晚踢了这个‘卡拉’,“插”你们鸡犬不留!”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们别神奇,老子早晚有一天回来收拾你们,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再往前走,到了洮儿河,在河南岸的一个屯子住了下来,一呆就是三天。我算了一下,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一直没洗过手脸,两只手黑的都快变成老鸹爪子了。饥一顿饱一顿,整天不让好好睡觉,时不时还要挨打,我瘦了足有20斤。

一天,“为民”大掌柜进“秧子房”拿我们开心,他身穿一件俄国将校呢子大衣,高筒大皮靴,威风凛凛,很像个大官儿。

他跟我唠了会儿嗑,在我头顶上拍了几下,说:“我没儿子,你认我当干佬儿吧,往后你就是我儿子了。给干佬儿磕几个头,干佬儿给你拿大肘子吃。”

我愣着不动劲儿,屋里的“崽子”和“票儿”,包括我大姑父、大老表在内,都劝我快着磕头认干佬儿。

我既不磕头,也不表态,作出十分腼腆的样子。“为民”叹了口气,对我和全屋的人说:“俺家早先也是大户,为了躲一场人命官司,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说完了,他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有个“崽子”端来一盆温水,让我洗脸洗手,这也算是对我一种特殊的优待吧。

转天,“为民”又来了,他对我说:“我跟‘老天合’他们商量好了,把你给我了。”

原来,他们三个绺子的大掌柜在这里分赃了,分完了车马财物之后,又把我们这些“票儿”给分开了。我的价码是银洋一万元,一个人顶好几个人的赎金。

从这天起,三个大掌柜带着各自的人马分道扬镳了。后面的路上,胡子一直没给我上绑绳,我的活动比较自由,精神也活泼了。话痨胡子没事就找我唠嗑,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了“为民”真名叫徐为民,以前他家还真的是个大户。

话痨胡子还对我说,其实“为民”还有“老天合”、“八方好”已经受了招安,如今“为民”身份是东北军第八支队炮兵团的上尉连长。不过在走马上任之前,他们决定再干一票,多弄点钱,好在仕途上吃得开。

到了一个名叫小集镇子的地方,“为民”让人给我弄了一套新衣裳,然后留下两个“崽子”看着我,他带人走马上任,当他的炮兵连长去了。

负责看管我的两个“崽子”,一个报号“老好”,一个报号“瘸龙”,他们的年龄都不大,多说了不过二十三、四岁。

这段日子,我可算是开荤了。“为民”离开时,给他俩留了不少大洋,他俩天天带着我下馆子,今天吃“漂洋子”,也就是饺子;明天吃“翻张子”。也就是油饼;后天吃“挑龙”,也就是面条。还有“翘脚子”,是老母鸡;“江错儿”,是猪肉。我跟着他俩学会了不少黑话,他俩常说一句话:打粳米骂白面,不打不骂“星星散”。所谓“星星散”,说的就是小米饭。

本来他俩跟我好好的,从来不骂我,也不打我,没事还买些零嘴给我磨牙。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俩把我的上衣扒了,展开我的两条胳膊,绑在一根扁担上,押着我到了东头小土地庙的一块空地上。

有几个杀气腾腾的胡子,早就等在了那里。他们或坐或站,手里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我吓坏了,不知道他们会对我怎样。不少老百姓过来看热闹,但没有一个人替我求情。

一个像是小头目的胡子故意大声告诉看热闹的老百姓,他说:“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你们给评评理,这个小秧子白吃白喝了我们两个多月,他家里一直不来人,他在这里吃的又白又胖,比在他家里都享福。我们今天把这个小秧子拉出来,要“叫秧子”了。”

原来,胡子之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谣言,他们认为被绑票的人的家属会偷偷地跟着他们,看自家的孩子是不是受了虐待。所以,他们把我拉出来示众,他们管这个把戏称为“叫秧子”。

我知道自己要遭罪了,哭着哀求他们别打我。但我的哭求毫无作用,几个胡子轮流用马鞭子打我,足足打了80下才停手,打得我浑身冒血水,趴在地上打哆嗦。

打完了之后,“老好”和“瘸龙”把我拖了回去,用草灰敷在我的伤口处,然后把我放在地上,跟踢皮球一样,来回的踢。他俩一边踢一边说:“俺俩不是折腾你,是救你,这样你就不会毒火攻心了。”我被糟蹋得不像样儿,放声大哭起来。

转过天,我又被拖到了小土地庙的空地上。这一次,他们用筷子夹我的手指头和耳朵。有个“崽子”拿着刀子,说要把我的一只耳朵割下来。就在他刚想下手的时候,有个50多岁的老者,高声喊了一声“泰和”。

胡子们看见他,就不再折腾我了,全对对他抱拳,纷纷说“泰和”,向他致意。

我不知道老者的身份,但看样子,胡子们都很尊敬他。老者说:“孩子没了耳朵,往后不好讨老婆,快把他给我松开。”

胡子们很听话,立即给我松了绑。

接着,老者又说:“孩子上他姥娘家,两个多月不着家,他娘惦念。我听说这孩子是听了他娘的话,用他自己换他祖父。我问你们几个,谁家的媳妇能舍得让自己的宝贝疙瘩换回一个年迈的老公公呢?这么孝顺的一个孩子,你们知道他将来能出息成一个啥样的人?你们坏了他的五官,就是毁了他的前程,我不会让你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说来真怪,老者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胡子们居然都不敢吱声。老者没多说什么,交代不许为难我,然后就离开了。

被带回去之后,我问“老好”,那个救我的老头儿是谁啊?

“老好”告诉我,那是大掌柜“为民”的老爹。我心说怪不得你们都怕他,原来他是胡子头的太上皇啊。

后来的几天,胡子们果然没再收拾我。“老好”对我不错,给我买了药,我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又过了几天,先前那个“搬垛先生”来了,他原先穿大褂,这会儿穿着军装,进屋就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少尉副官了。这人斯斯文文,说话一团和气,跟我说了一会儿话,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信,让我照抄一遍。我看了一遍,是写给我祖父的,主要说我一切平安,要家里人快些拿钱赎我出去,一旦过了期限,他们就不能保证我的平安了。

胡子管送信叫“飘海叶子”,有专门负责送信,兼带讨价还价的“花舌子”负责送给我的家里人。

过了大半个月,“花舌子”回来说,我家凑不上钱。我正要泄气,“花舌子”又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说我的三哥现如今跟徐连长,也就是“为民”,同在农安县驻防。徐连长念在同志感情上,答应放了我。

我听完了之后,十分高兴。农历五月初一,我被“老好”和“瘸龙”带到了一户人家,有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抱着我,一口一个乖孙子,叫得别提多热乎。直到先前救过我的那个老者出现,我才知道老太太是徐为民的母亲。

老太太对我很好,顿顿给我做好吃的,还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在我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系上五彩绒绳,还用艾蒿放在我的洗脸盆里,说这样就能帮我避凶化吉。

农历的六月初六,徐为民回来了,穿着军装,别提多精神了。他进门之后,假装不高兴地对我说:“你干佬儿回家了,你咋不叫声爹。”

我回呛了一句:“我又不是你儿子,干啥叫你爹啊。”

他哈哈大笑,吃饭的时候,非让我陪他喝几盅。

农历七月十八的早上,我三哥和表叔接我来了。我跟爷爷奶奶,也就是徐为民的爹娘,掉着眼泪分别,说好了过年的时候过来看他二老。

在回去的路上,三哥告诉我,家里凑了元现款,又给了徐为民两个金镏子,他才肯放了我。我心说徐为民真不仗义,亏着我没认他当干佬儿,要真是认了他当干佬儿,我都觉着臊得慌。

从我被绑走,到我平安回到家,算了一下,我在胡子中间整整流浪了天。这段经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唉!可遭了老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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