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一路向北,不知道过了多少山豁口,涉了多少溪水,天麻亮瞅见了浑源川,一瞅自己,裤腿被荆棘撕扯得丝丝缕缕,右脚鞋子也张了嘴,露着黑黝黝的脚丫子,双臂满是一道道的红口子,便抹了一把刘海,蹲在溪间净了把脸,捡了一根棍子,出了山,跌撞道一条简易的汽路旁,蹲了下来。
“鼻、鼻”几声马达响过,一辆平头解放车从晨雾中颠婆了过来,佟二娣摆着手,冲到了路中,喊着:“大锅,大锅,载一程撒”,司机二春雨叼着山海关香烟,握着方向盘,屁股颠哒着,摇头晃脑,正哼着“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蜘蛛吐丝画它自己圆,那太阳掏洞也要织它那条线,再深的巷子也能走出那个天”,冷不丁地瞅见又一人拦路,登时急踩刹车,车子“哧”地一声,急停了下来。
二春雨身子猛地往前一俯,头差点撞在方向盘上,登时火了,一仰身子,摇下玻璃窗子,探头,张口便骂:“透...,找死嘞,大八月十四的?”。
佟二娣闪到了路旁,掂着脚尖,手举着二十元,晃荡着,说:“大锅,载一程撒”。
二春雨低头一瞅,见佟二娣前崩楼(前额)大大的,一瞅便知是侉子,又见衣衫多处口子,心中便明白了八九,说了句:“上车,右手一探,开了右门”,佟二娣上了车,怯生生坐在副驾驶的位儿,将二十元放在面前的驾驶台上。
“鼻、鼻”几声,车子一动,二春雨斜眼瞅了瞅佟二娣,问了声:“哪个村跑出来的?”
佟二娣苦笑了下,低下了头,搓摸着手,一句不吭。
二春雨“呵呵”了几声,说了句:“不说就不说吧,俺去神木,盘石子嘞。小老侉儿,你在那下嘞?”
佟二娣思忖了半天,回了一句:“晓不得”。
二春雨“嘿嘿”地笑了,探身,伸右手,驾驶抬取了根山海关,用嘴叼了,打火机点了,深吸了一口,吐着烟儿,说:“路上走三天嘞,这么个吧,你是老侉子,按理说不该拉你,跑一个,俺们这里就多个光棍。俺是车豁子,离不了女人,三天给俺当伙计,管吃管喝,在给五十,怎的?”。
佟二娣低着头,点了点头,声若蚊蚋,回了句:“行撒”。
做了三天的露水夫妻,佟二娣下了车,心想‘毕竟是人命案子,迟早一天寻到二春雨’,便不敢在神木县城久留,也不敢回四川,辗转来到了邻县保德,在一家私人砖厂干了泥坯工,并装成了哑巴,由于能吃苦,得到了厂长胡三海的青睐。
胡三海说:“这小侉子能吃苦,打扮出来是好媳妇,屁股大大的,给俺本家侄儿吧”,亲自开着吉普车将佟二娣送到了四十里外的岭口村,岭口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半崖头窑洞洞儿,成亲的当晚,佟二娣才知道,老公胡狗儿顶不过大栓牛一个脚趾头,啥都不省的、楞的昏天黑地的,除了认识爹娘,钱都不不认识,大概是有人教过了,只会憨笑着说一句:“吃牛牛”,从拜天地到入洞房,不下几十句,到了洞房,一头便躺了,咬牙带放屁,一觉到天亮。
胡狗儿楞七砍八的,佟二娣从心里恶心,成亲半年,并未同房,公公胡满仓天天立在墙根,扎楞着耳朵听房,是瞅着眼里,急在心里,私下没少教胡狗儿如何如何寻窟窿眼儿,奈何儿子天生不开这窍,一切白费口水,左思右想后:“狗儿,俺自个上吧,生个娃儿,有后嘞,完球事儿”,主意拿定后,把胡狗儿娘送回了娘家。
当夜便洗涮一番,敲开了佟二娣的门,当着胡狗的面便扑了上去,佟二娣毕竟是正常女人,“咿咿呀呀”抗拒了一阵,索性放开了手脚,配合了起来。
老话说得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三天后的一次缠绵中,佟二娣竟然说了句:“老爱心,你快点撒”,完事后,胡满仓犯了嘀咕“这女娃生的不赖,嫁了俺儿这么个铜货,也没瞅见有要走的意思,这事儿不对嘞,会说话装哑巴,这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胡狗儿娘一回来,老两口盘腿坐在炕上,搬起脚趾头一商量,“说不准是逃犯,这下戳天鬼嘞”,胡满仓连定性也没打,连夜下了山,去了镇里。
佟二娣被带回浑源,并指认了现场,因大栓牛家暴习以为常,并有特殊嗜好,又因有一双儿女要抚养,最终判以死缓。
那年佟二娣年仅二十一岁。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大同作家协会会员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