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付立果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面对着同事、朋友一帮熟人,犯了“神经”的我,竟然一丝不挂走在大街上。看着别人都衣衫完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尴尬时,羞愧难当、自责,四处奔跑躲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无处可藏......为什么没穿衣服?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急醒后,才发现又是一场烦人的噩梦。
这个梦参加工作后也做过几次,现在想来也是与曾经的艰苦岁月息息相关,是曾经缺吃少穿留下的“后遗症”,是内心自卑感的魂牵梦绕。
年华夏大地全面实现了小康社会,十四亿中华儿女全面脱贫,从此吃穿不愁,过上了幸福温馨的新生活,这是一件历史性大事件,不仅惊艳了世界,也必将永载中华史册、名垂千古!
赶上了好时代,想想就感觉满满的幸福。当下,想吃什么有什么,想穿什么买什么。光穿得时尚还不行,还要穿金戴银,脖子、手腕、脚脖、耳朵上,甚至鼻孔、嘴唇上都穿戴上金银首饰或玉器。还有不少青年喜欢上“新潮乞丐服”——显膝漏腿、网破丝连,新装打补丁的牛仔装。虽然有些年长者看不明白,青年人穿着却潇洒自如,愈显时代个性与青春活力!岂不知,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穿补丁衣服的满大街都是,缺边少棱、漏胳膊漏腿的也有之,补丁一般打在易破损的胳膊肘、膝关节及臀部。只是这些残缺都是新衣服穿久了损坏自然而成的。当时的感觉也与今人截然相反,那时能穿着完整无损的新衣服引以为荣,走在大街上满脸的得意,昂首挺胸,走路的姿势都会变形,因为只有少数有钱人才能穿上不打补丁的新衣服。而穿着打补丁、残损衣服的人多少会感到自愧不如。
如果你没经历过二十世纪那个贫穷的时代,就不会相信生活曾经还这么苦涩;而经历者当时的感觉也并没有现在想象的糟,未经历者可能会产生怀疑,甚至觉得寒酸、瘆人,但这确是事实,我的亲身经历可以慢慢告诉你。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冬天特别冷,小孩子也只穿一件棉袄、棉裤,哪有什么内衣、保暖服、袜子?手和脚经常冻得红肿。手面、脚面像个地瓜面蒸熟的小馒头,鼓鼓的,紫里泛白,直至化脓、破皮、定疤......至今我的左手面、左脚面中间还各留着一个直径近一公分的圆伤疤,像两个小戳记,印证着那个特殊的时代。
早晨父母喊起床吃饭,怕冷,赖在被窝里不想起。为了让赖床的孩子起床,大人们经常使用的绝招,就是从席底下掏出一把麦穰,用火柴在床前点燃,提着棉裤脚,裤腰口扣在火苗上熏烤,热气从裤腰口冲进裤腿,然后递给孩子趁热穿上。如果不这样,棉裤像冬天室外冰凉的铁皮贴在皮肤上,感觉实在受不了。
记得年8岁的我和大哥合影,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照相。在家里翻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最后借了一个小学老师孩子的上衣,穿着照了一张二村的半身黑白照。
那个年代,春秋天一般穿自制布鞋。将穿坏的衣服剩下的布料剪齐铺平,在方桌上,一层层使用浆糊(麦子面粉熬制的)黏贴在纸张上,晾干后便用做纳鞋底,做鞋帮。夏天,男的使用汽车替换下旧轮胎的外胎,裁剪后使用铁钉子制作简易凉鞋穿。后来有了塑料凉鞋,哪个地方断裂了,将铁片烧热了,烙一下断裂处,黏连在一起,继续穿。
冬天里,男的戴黄色军用棉帽(有的称雷锋帽),帽子里铺上几层纸张防止头油弄脏。女的围围巾(类似现在的方形丝巾,比丝巾厚点),方形的围巾对角折叠后从头顶将头后部分包下来,系到下巴下方。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兴手工编织羊毛或腈纶毛衣,城里女的一般都会。女的初谈恋爱时,如果能花上几十元买二斤羊毛线,给心爱的男朋友织一件毛衣,那是最贵重的礼物。男朋友穿在身上,一个冬天心里都暖洋洋的,有的甚至穿了多年,坏了还舍不得扔掉。
由于没得衣服换洗,卫生条件又差,长期穿一套衣服,虱子是最忠实的贴身陪伴者,一年四季几乎形影不离。记得初中的时候还这样。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身上的贴身陪伴者开吃了,痒痒得很,哪里还坐得住,更没有心思集中精力听课。悄悄的,把手伸进衣服里,手到擒来,一个喝得肚子圆鼓鼓的“老母猪”(母虱子)便捉拿到桌面上,灰白色像芝麻粒般大,比成熟的芝麻粒还要丰满。然后把它夹到两层纸中间,放到课桌面上,大拇指甲对准用力猛碾,“啪”地一声,纸上便渗出一小片紫红色,称之为“放炮仗”。同桌是一个机关家庭出身的女同学,听到“爆破”声,一脸的诧异,看看桌面、看看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打了一个胜仗,这是看不见的“战线”,怎能让一个不认识虱子的女同学窥探到不光彩的个人隐私?
夜里煤油灯下逮虱子也是很过瘾的,尤其是火烧“千军”的场景更令人畅快。衣服缝合处的缝隙是虱子繁衍后代的绝佳场所,密密麻麻的白色虮子(虱子的卵)比针尖还小,附着在衣缝间绽开的线丝上,对着煤油灯彤红的火焰来回晃动着一烧,“噼里啪啦”便响起一连串悦耳的“鞭炮声”,这是虮子被火烧后的爆炸声,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与血腥味,虽然味道不佳,却是一种战胜者的味道。
不仅身上有虱子,头上也有。对付的办法当然不能靠火烧,而是使用密密的竹篦子往下刮,一次次的刮下,虱子便随着篦子(竹制品,似梳子,锯齿比梳子细而密,主要作用是能梳掉头皮屑)理了下来。有时候大人们使用“六六粉”(一种剧毒的咖啡色粉状农药,毒性能持久60年)抹在头发里,试图用来毒死虱子,弄得满身都是难闻的六六粉气味,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
小时候,在大街上玩,腰里束一布条子当腰带,经常跑着跑着,布条子断了,裤子掉下来了,闹着闹着,裤裆挣开了......冬天穿的棉鞋有两种,一种是棉布和棉花做的,一种是草编的,为了保暖在鞋里垫上一把麦穰,脚出汗湿透麦穰就换一次麦穰。成品布是要凭布票购买的,老百姓一般穿的都是小作坊纺织染色的粗布。最常见的是深蓝底白雪花印花布。上世纪七十年代后兴起了穿迪卡、的确良,谁能买块布加工一件迪卡裤子穿,再穿上一件手工缝制的确良褂子,那就十分时髦了。
下雨天百姓外出身穿草编的蓑衣(遮风挡雨),头戴席荚子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注:席荚子,鲁南特产,一种高粱秸秆的外层皮编制的五角形席帽,雨天遮雨,晴天遮阳,类似江南人的斗笠)。“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孩穿完二孩穿,二孩穿破三孩捡,缝缝补补四孩穿”可谓是那个年代的真实写照。
年我到省城济南上学,只带了一床棉被,入校后,花五元钱买了块彩色格子布当床单,高兴的不得了。那时济南的冬天似乎冷得很,我给家里写信,想让家里给做件黄色的棉大衣,白天可以穿,晚上可以盖,结果愿望也落空了。“大衣哥”朱之文因穿着土气十足的棉大衣一歌走红,而那个年代,穿件黄棉大衣,即便在城市里也还算时髦的。
同宿舍的一个同学是机关子弟,刚兴羽绒服,花四十多元买了一个羽绒小袄。没有羡慕嫉妒,却觉得太不值了,心想,不就是鸡毛鸭毛吗,老家里杀鸡宰鸭的毛都仍了,就一个鸡鸭毛填充的小薄袄还花这么多钱,四十多元钱自己买料能做两个黄面大衣。要知道那个时候,一般人的月工资不过四、五十元而已。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了富足与安康。今天有些温室里、糖水里滋润成长起来的青年,冬天在房间穿一身秋衣还嫌暖气供热不足;夏天盖着棉被开着空调睡觉,还嫌空调不够凉,其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经历过艰苦岁月。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贫穷与苦难不仅可以磨练人的意志,有利于事业有成,还能够增加一个人的幸福感,自我提升幸福指数,将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个人,衣是外表,修行在内。只要穿得整洁、得体、舒服,何必在乎是否名牌!只要内心足够强大,积极向上有所成就,你就会自信而美丽,又何必太在乎外表!反之,衣着华贵而腹中空空,又有谁会真正喜爱?
朋友,如果你对当下穿的还不满意的话,那就请你看看过去的曾经,在那艰苦的岁月里,那一代人穿的什么、吃的什么、住的怎样?或许你就会有新的收获。
后记:近期看了央视热播剧《人世间》唤醒了自己陈年往事的记忆。每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留下的美好记忆,同样也会伴随着那个时代留下特有的苦涩烙印。只是时代不同,快乐与痛苦的载体与形式不同,但给人的情感都是一样的。一个人的童年乃至少年,如果没有得到安全感,似乎一生都会被恐惧笼罩、袭扰;一个人的生活如果过于攀比而一味追求高、大、上,无疑也会被烦忧长期袭扰。
回忆往昔的苦涩岁月,不是为了单纯诉苦与控诉,而是告诫自己要感恩、知足,忆苦方思甜。如今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新时代更需知足知不足,有为有不为。
鉴于此,写了“岁月绕梦”之“吃”、“穿”、“住”、“行”及“烙煎饼”等几篇散文,以祭奠已失去的苦乐年华。(作者:付立果,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诗歌、小说刊发于《中国金融文学》、《临沂日报》、《沂蒙晚报》及网络媒体。
注:文图来源网络。
壹点号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