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吴楠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ID：lifeweek）
下午四点，天黑了。这句科幻剧般的描写，是东北每年十一月份后的真实写照。
南方冷，还是北方冷？如果你亲自到东北感受一下，会立刻得到答案。东北的冷，超过了世界上所有发达地区。沈阳最冷月的平均气温低于莫斯科，哈尔滨最冷月的平均气温，放眼全球都难觅对手。更要命的是，东北小半年都是冬天。将近六个月，东北这旮瘩的室内外温差达到四五十度。
猫冬，是东北方言对冬天生活最形象的概括。零下三十度的晚上，尽管羽绒服和厚棉裤厚棉鞋厚手套加身，如果防寒措施不够完善很容易冻伤，遇到大风天更是可怕，冻掉耳朵、脚趾冻坏都曾发生过。由于独特的气候，东北人想办法把夜生活都融在了有着暖气的室内，拼了命地压缩从一个室内前往另一个室内的户外路途。
很多人会觉得，东北冷清的夜晚让人抗拒。但实际上，在一些夜间工作者的眼里，下午四点，这一天的热闹缤纷，才刚刚开始。
1
黑土地上的夜晚守护者
广东人说，广东以北都是北方。东北人说，过了辽宁都是南方。在南方，也许夜里九十点钟，代驾的活儿才开始多起来。在东北，晚上七八点钟，代驾司机们就要忙起来了。这就是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天气带来的“时差”。东北人过夜生活，玩到几点很少看时间，而是有一个特定的度量单位“悠”。“哥几个儿，再来一悠儿？”“这第二悠儿，我就不去了。媳妇在家等着呢！你们吃好喝好啊！”第一悠，通常是吃东北菜，比如热气腾腾的铁锅炖，无论是酸菜炖粉条，还是小鸡炖蘑菇，东北人喜欢这寓意着生活兴旺的本地菜。第二悠，通常是烧烤，就着冰凉的啤酒，旁边偶尔还会有一两位穿着貂的扒蒜小妹。第三悠，男士们可能去KTV或者泡个澡。“要是再来第四悠，天就亮啦！”辽宁沈阳的滴滴代驾孔庆涛师傅笑着说。
孔庆涛师傅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自从来了东北，就舍不得走了。“我很抗冻，喜欢冬天的冷。”两年前，孔庆涛还迷茫着不知道做什么工作。一直喜欢车的他，原本想着就是试一试，考取了代驾司机的资格。
他最喜欢在沈阳的西塔等活儿。这里是沈阳的朝鲜族聚集地，中朝文字同时出现在灯红酒绿的霓虹招牌上。深夜十一点，接上车主的孔庆涛从沈阳市内繁华的西塔街，一脚油门开到浑南新区的长白岛，跨过结了冰的浑河时，经常能感到一种被需要的成就感。
同在东北，夜里十点的沈阳，人们才结束了“第二悠”，哈尔滨的人们的“第三悠”多半接近了尾声，街头差不多只剩下快递小哥和代驾司机。曹山是一名在哈尔滨夜间工作的滴滴代驾司机。今天，他接上的是一位刚结束酒宴的五十多岁的男士。
代驾司机都不挑车，豪车老车都能开。可这次，曹山要开的这辆车老得打不着火。天再冷，曹山对待客户的车依然跟对待孩子一样耐心呵护。他下了车，一边哈着气暖手一边蹲在雪地上，把头探进油门的位置琢磨。
在东北，冬夜开车是一个技术活儿。不少南方人刚到东北，车冻得打不着火、机油和防冻液结冰等状况频出。下过雪的路面，冻得跟镜子一样滑。曹山的技巧是：轻点刹车、车速三十左右、保持足够的车距、开足暖风吹前挡玻璃，说起来容易，不止一些自驾看雪景的南方司机，有时连东北本地人都应付不来。
开到小区门口，曹山发现客人找不到家，叫了十几遍，车主醒了，说“我在车上睡一会儿”。东北的冬夜，在熄了火的车上睡着了，搞不好都要出人命。曹山本来已经做好了陪车主耗上一晚的准备，所幸联系上了他的家人。
搀着车主下车，曹山又遇到了难题：车太老，没有一键锁车。可是车主站都站不住，如果松手去关门，车主会直接扑倒在雪堆里。曹山恨不得背着车主锁车门了。最后，他还要把自己代步用的小电动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来藏好，等下还要靠着这辆电动车回到市内。
等车主安全到家，距离曹山接单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浑身都被汗浸透了。一般的订单全程也不过四十分钟，这样的“超时”，对于曹山来说是常事。“我们的工作就是让客人们在夜晚放松之后，安全地回到家里，多花些时间没什么。”
不过，曹山在工作中也有着自己的小苦恼：喝不上水。冬天的东北，一瓶矿泉水在室外不到半个小时就冻成了冰坨，撑裂了塑料水瓶。为了保证及时赶到客人指定地点，代驾司机常常连跑带颠，不能随身携带过大过重的保温杯，一杯热水都成为了奢侈。
渴的时候喝一口热水，成了让曹山一个小小的心愿。曹山没有跟媳妇讲过这件事。“她特别担心我。平时我不下班到家，她都不会睡，生怕我出点事。”不论几点，曹山的媳妇每天都要等到丈夫安全到家，才能安心睡去。
但一口热水，这么难吗？
2
谁来守护“夜晚守护者”
年，曹山干代驾的第一年。作为土生土长的老东北，他压根没想过，在零下几十度的户外工作七八个小时，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冷”字能囊括的。想扛得住这片土地上的冷、在这片土地上把生活过得热乎乎的，只靠内心的热，远远不够。
为了抵御这四五十度的室内外温差，下午四点天黑时，曹山就开始“武装”自己，先后套上五层衣裤：保暖裤、毛衣裤、棉服、两件羽绒服、皮裤。从棉衣棉裤到皮裤，多亏了媳妇儿想得周到，都是她带着曹山去定做的。
到了年，曹山已经有了三条棉裤，普通的、六两的、一斤的。除了普通款，其余的两条都是媳妇为他定做的。普通的棉裤最厚也就四两棉花，一斤棉花的棉裤可以直接立在地上。做棉裤的师傅忍不住问，“你是干啥工作的？”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夜里讨生活，保暖做得好不好，性命攸关。零下三十多度的室外，代驾司机要赶到车主指定的位置、找车、问路、接电话、查定位……一斤棉裤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
孔庆涛和曹山们守护着夜归人的安全。而他们的家人只能在内心祈祷着他们每一天工作的安全。特别是对于哈尔滨的女代驾司机高宏来说，每天的心愿就是安安全全地上班，平平安安地下班。
同样在工作时喝不上一口热水的高宏坚持每天工作到凌晨两点。她骑的代步车上的电池被父亲用海绵穿上了“棉袄”，手上戴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棉捂子。高宏把这份从家人传递过来的温暖，又送到每一位喝多了酒的东北车主心里：有工作应酬不顺利，一上车就大吐苦水的；有在酒桌上没有唠够，上了车跟司机继续聊的；有生活辛苦，心里憋屈，对着司机吼两嗓子发脾气的；有因为失恋，想不开，哭的喊的……高宏有着东北人的热情与仗义，就算陌生的车主，她也一样地关心和照顾。
东北人讲究义气，但脸皮都挺薄。滴滴代驾司机对夜行人的温暖守护是自然而然的，但天寒地冻没处暖和时，大家却不太好意思跟饭店商家打个招呼、进去避避寒。
“钻银行”、在ATM取款机室内取暖，成了滴滴代驾司机们的选择。特别是十一点之后，ATM室里顶多站三四个人，其余的代驾司机要么站在门外轮流进来暖和，要么就寻找超市的门斗等地方。“就算饭店让我们进去，我们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挺拘谨的。”曹山说。高宏则担心进去以后影响商家的生意。
3
大东北的夜，火热的冷
最近，曹山有了“奇遇”。立冬那天，按照东北习俗，是要吃饺子的。可越是逢年过节，代驾司机们越舍不得休息。路过一家饭店时，商家主动走出来，让几位代驾司机进去喝点热水。“还端出饺子免费让我们吃。”曹山笑着说。这一次吃上了应景应时的饺子，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你们赚的也是辛苦钱，”东北商家和滴滴代驾司机们一样朴实，“别不好意思，随时来。”曹山看到，在这个“1平米温暖”等候区里，不仅可以喝上“奢侈”的热水，还能给手机充上电，一边准备工作一边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关键是，商家们主动对滴滴代驾司机等夜间工作者们，做出了邀请的姿态，在“1平米温暖”里跟回家了一样，放得开手脚、不拘束。
滴滴代驾联手口碑推出的“1平米温暖”在哈尔滨和沈阳陆续开展，共有近家店提供了“1平米”的空间。这则消息在滴滴代驾司机群体里飞速地传开了。就拿高宏当队长的哈尔滨滴滴代驾“新起点”14车队来说，以前大家得知队友在雪地路滑、急着赶往车主指定地点时摔伤了，肯定会凑钱去看；哪位司机的代步车没电了、送车主走得太远回不了市内了，在车队群里喊一嗓子，大家宁肯放下手里的活儿，也要赶过来帮忙。这一次，高宏和她的兄弟们在“1平米温暖”空间里见面，大家再也不需要轮流进来暖和了，而且还可以边喝热水，边聊工作。再苦的工作也有了甜味，再冷的天气也有了暖意。
●点击观看视频《1平米温暖》，时长2′57″
对滴滴代驾司机们来说，参与“1平米温暖”的口碑公益商家很多都是土生土长、耳熟能详的“老面孔”，比如东方饺子王、小味串店、炭火楼等本土知名品牌。“1平米温暖”分为S级和A级。在A级，代驾司机等夜间工作者可以免费进店享用热水，避寒休息。在S级，还可以享用到滴滴代驾提供的免费咖啡、茶包和暖宝宝。很多口碑商户还主动结合店内特色给代驾师傅等夜间工作者，提供个性化的福利。比如东方饺子王送上了热腾腾的饺子汤，红菇坊火锅和江小渔火锅端出了酸梅汤和果盘等。让习惯了寒冷的东北滴滴代驾司机们，在这一场持续到年2月的公益活动里感受到温暖。
如果说守护东北夜晚交通、守护夜归人的滴滴代驾司机，有了家人的牵挂，队友的守护还不够的话，现在有了“1平米温暖”，得以让口碑公益商家为代表的社会大众更多地参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