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去世前夕的一个夜晚,那晚格外的寒冷。傅斯年在小书房中埋头写作,妻子俞大綵则在一旁,为其燃炭取暖。
待小屋子微微暖和之后,俞大綵走到傅斯年旁边,穿着厚棉袄的傅斯年正在埋头写作。俞大綵没有打扰他,安静在旁边走下,为他缝补衣服。
时间仿佛停止,这时,俞大綵想起,明天傅斯年要参加两个重要的会议,便劝傅斯年去休息。傅斯年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对俞大綵说。
自己正在为董作宾办的杂志写文章,傅斯年想快点完成,好早点拿到稿费,傅斯年想要拿这些钱,去买一条棉裤。
停了停,傅斯年又对俞大綵说。你不对我哭穷,我也知道你的困苦,等稿费到手之后,你快去买几尺粗布来,再买一捆棉花,为我缝制一条棉裤,我的腿怕冷,西装裤太薄了,不能御寒。
彼时傅斯年和俞大綵都是教授,按说经济不应该那么拮据才是。但是因为他们的儿子,正在美国读书,用钱处很多,所以傅斯年和俞大綵两人的收入,除去孩子的开支外,只能勉强维持两人的生活。
在这之前,傅斯年拿到一些稿费。便托人去买一套现成的西服来。谁知道,夫妻两人把稿费和存款拿出来一算,发现只能够买一件上衣。傅斯年只好开玩笑般说:“幸亏我还有没破的裤子,那就买件上衣吧!”
还是那个寒冷的夜晚。正在俞大綵想着,怎么为傅斯年做棉裤的时候。傅斯年指着书架上的书说:“这些书,还有我的一些藏书,我死后留给我们的儿子,还要请董作宾先生做一枚图章,上面就刻孟真遗子之手几个字。”
说完,还没等俞大綵回答,傅斯年长叹一口气,继续说:“你嫁给我这个穷书生,十多年了,没有过得几天舒服日子,而我死后,竟然没有分文留给你们母子。我对不起你们。”俞大綵听到这里,眼睛里闪起泪花来,她起身,用书捂住了傅斯年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
后来俞大綵回忆那个寒冷夜晚:“我一向不迷信,当时心里想着,难道这几句话,就是他的遗言?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小盆里的火熄灭了,我的后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第二天,傅斯年去参加会议。在回忆中,与人进行激烈讨论。或许是过于激动的神经,猛然挑动到了他虚弱的身体。傅斯年在回座位时,只轻声地说了一句“完了。”便摔倒在地,再也没有醒过来。
几天之后,董作宾拿着稿费上门。看着脸色憔悴的俞大綵。两人相对无言。俞大綵手里捧着傅斯年用心血换来的稿费。可是这个时候,在天的傅斯年,却已经不需要俞大綵再为他做一条保暖的棉裤了。
傅斯年在去世之后,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对外宣布傅斯年死亡消息的人。因为普通话不好,在宣布傅斯年于20日夜“弃世”的时候,许多人听成了“气死”。当时大家知道,傅斯年在会上和一郭姓的人讨论得太激烈,回座位的时候就倒下了。
于是便有一些报纸刊登了“郭大炮”与“傅大炮”两门大炮不幸交火,傅斯年绝命身亡之类的消息。傅斯年的那些学生面对恩师突然去世的消息,本来就非常悲痛。正在这悲痛无处发泄的时候,这个消息无疑点燃学生们心中悲痛的火。
当天,数百个学生就自发来到那位郭先生的工作的地方。打着“失我良师”的横幅,一定要讨一个说法。那郭先生一看,学生人多,情绪有激动,便灰溜溜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在傅斯年好友和老师们的极力劝说之下,这群学生才回去。
在12月30号,一年的最后一天,傅斯年的追悼会在台大大礼堂举行。正中悬挂着“国失师表”的挽章。之前一直与他不和的钱穆,也专门从异地前来。据当事人回忆:“傅斯年先生逝世,是我在采访二十五年中,所见到过最真诚、最感人的一幕。”一代大师,就这样突然地,早早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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