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呼啸前行,望着车窗外嗖嗖而过的高山大川,望着不着边际的铁路轨道,听火车的长鸣,仿佛飞驰的列车冲刷了一切的沉重,独自依偎在舒适的大椅子内,微闭起双目反观内视,仿佛一缕清风吹断晨梦,冰冻的河流不见白涛涌起,更不见水波拍岸,就这样静静无声的靠在车窗前,任妩媚的风景随风飘去,在独行的寂寞中享受的安逸,深深蕴付在灵魂的微纤之中。嘈杂声把我的目光连同思绪一起收回车厢,静默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捕捉着每一个莫测而多变的人,软座车厢相对的富裕而舒适,旅客个个精神饱满,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在享受旅途的幸福生活,看手机的、看书的、聊天的、也有看沿途风景的、陶醉美梦的、还有享受美食的,随着轻音乐,这里是一个格外温馨而流动着的世界。对面的座位,坐着两位旅客,男的是位五十开外的长者,女的是位十二三岁的孩子,女孩轻声叫着“爷爷”。列车在平稳的前行,男子慈爱的看着女孩并拿出水果:“吃吧,你上车前没吃多少饭”,女孩接过水果放在靠窗的小桌上,“还不饿,一会儿再吃,爷爷,你喝水吧”,女孩从背包的偏侧网袋里拿出一个水杯放在爷爷手里,爷爷露出幸福的微笑,看着这一幕温馨,我的心里也顿时生出甜甜的舒怡,是啊,旅途上的美好抚慰着一个孤单的独行者。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语书,一本英语作业本,安静的写起作业来,这一幕令人喜欢,爱惜、我拿起手机,轻轻按下照相机的按键,并把这一幕用小视频发在朋友圈内,名曰:火车上的小学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侵权,这个专心做作业的孩子,肯定不知道我内心对她的喜爱,更不知道我的手机记录下她人生旅途的这一幕勤奋,当然她那位去打水的爷爷更不知道我的内心世界,在翻腾着怎样的微澜。我不想打搅她安静的做着功课,将手机调成静音装进包里,也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甚至我都怕出气会打搅了她的投入,这是多么珍惜时间的一个孩子啊,古人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虽然这个孩子有十岁之多,但一定能看得出她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我在心里默默为她祝福。女孩的爷爷端着很大一个杯子,里面的开水冒着热气,他喝了一口,默默看着自己的孙女在写英语作业,看得出他是一个地道的庄稼人,尽管他的衣服崭新整洁,皮鞋也擦得锃亮,但农民的朴实无华,是任何服装道具掩饰不了的。为了不打搅女孩,我时而微闭双目,时而注视窗外,脑海里略过自己的少年是清风白水似的天真,有过虚荣的希冀,有过热烈的追求,也有过乐观与悲观的争斗,刹那的澈悟之神奇,追忆着梦境,忘却埋藏在心海里的过往,忘却我深刻的怨与艾,忘却过去和现在,忘却虚空和梦幻,我只是在旅途中行走。待女孩写了一会儿把书和作业本放进书包,伸伸腰坐直了身子,爷爷递过去开水,女孩接过水喝了几口,把杯子还给爷爷,她马上恢复了孩子的顽皮,拿起水果边吃着,边靠在爷爷身上撒娇,我投给她一个赞美的微笑,她羞涩的看着爷爷,爷爷也笑了。爷爷的话匣子拉开了,很是亲切的乡音,他问我来自哪里,去向何方,我告诉他,我来自坝上沽源,去往天津,他说他是赤城人,要去沧州,他说“你的口音不像沽源人”,我告诉他“我们闪电河与丰宁相邻,我虽为沽源人,却不会说沽源话”,由方言开始,他和我谈起了过去赤城人和沽源人的交往,从我们都有着记忆的人民公社开始,说到现在的个体经营,从过去的贫穷说到现在的繁荣,一路的感慨,一路的回忆,那么熟悉的往事,电影一样在我的旅途中再现,他说在生产队时,或者更早,每到了冬闲,他们赤城人便赶着马车拉着小米,黄米、黄米面、豆腐、豆腐皮、旱烟叶、以及坝上没有的农产品,途径椴木梁那段陡峭而旋转的盘山路,到沽源去换一些莜面,那时候的路太难走了,等到了坝上,也就是上了椴木梁坝进入沽源境内,拉车的马被累的浑身冒汗,为了保暖,人穿的也笨重,大皮袄,大棉裤,有的也穿大皮裤,清晰记得,那时候的皮袄皮裤都是带着长长的羊毛的那种白茬的老羊皮做成的,也就是把羊皮泡软了,熟好皮子,再做成衣服,到了冬天,男人们赶车,放牲口,都穿这种皮衣,只有少数的羊羔皮,熟好后给女人们做挂面小皮袄,收回话题,人们穿着这样的皮袄皮裤,脚上再穿一双毡疙瘩,加上走山路,不要说有多累了,拉车的马累一身汗,赶车的人也累一身汗,嘴里呵出去的气,落在眉毛胡子上,年轻人也成了白花花的一个白胡子老头,说真的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人们出门都穿的圆滚滚的,像个碌碡。历经奔波,总算到了坝上沽源,有亲戚的投奔亲戚家,没亲戚的住在车马大店内,直到把带来的东西都换成莜面为止。那时候坝上人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朋友,最好的饭就是莜面餽儡就咸菜,家庭条件好点的,放点麻油炒炒,那时候人们吃的那个香啊,好像过去的莜面也比现在的麦香味浓厚。老人说的这些我记忆里也存留着的故事,似乎岁月的沉香和莜面的清香搅拌在一起,他说等把带过去的产品换完以后返回赤城,大约得半个月时间,他眺望车窗外感慨起来,“现在赤城到沽源和到其他地方一样,平展展的柏油公路,汽车拖车,把两个县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许多,人们一两个钟头就能相互到达彼此的驻地,交通方便了,经济发达了,人们也不用去交换粮食了,粮店里啥都有,别说口外的莜面,口里的小米了,就连天南海北的东西都能买得到,现在的社会真是好。”说到这儿,他望着窗外似乎在寻找一点记忆力残存的风景,他说那时候坝上人是那么的热情和憨厚,把自己家最好的莜面拿出来和他们交换,不像现在,粮店里精细的莜面,似乎里面加了什么,看上去比白面还白,但是吃起来却没有原来的香了,我说现在条件好了,吃的东西品种全了,也不用受那种累去淘换了,反而吃着不是原来的味道了,我笑,他也笑,他的小孙女听着我们的话好像在听天方夜谭,她不知道她爷爷去坝上换莜面时的那副纯羊皮着装的威武,也不知道马拉车浑身冒汗的英勇,她所熟知的是现代化的富足生活。艳丽的日辉,在无穷的碧空中,长驻自然与人的和谐,远处有福的山谷内,稚羊在跳跃,牧人静卧草地,崇拜他飘渺的安乐,老妇在村庄的门外向着太阳取暖,远处的人间,快乐无限,此时,我已经忘却无数的落蕊与残红的抑郁,亦忘却曾经有过的烦恼和悲伤,忘却僵沧的人间有过无数的光明与黑暗,捡拾起阳光和雨露披在身上,将彩霞与行云的绚烂丰韵伤感的意绪。列车内传来列车广播员清脆的声音,天津站到了,我要下车了,挥手与这对祖孙告别,回想起黄金机缘于浩渺的烟波之外,无颜色的生涯,天不可测,人亦不可测,一切都在无形中狂飙,过去的人们,对任何事都怀有纯粹的热情,那种精神放射着异彩,它虽然不能朗照。瞬息间的我,却在回忆的余温中寻找久违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