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百零八拂晓

中国白癜风医院排名 http://m.39.net/baidianfeng/a_4250130.html

拂晓

文/杨轶男

我的姥爷过世了。

辞幕葬礼简而不紊,告慰守孝、敬挽息缅。所有的声音,渐渐远去,余下我们一群拾级蹒跚、扶手垂落的后生晚辈,依旧在这方土地上。我起身了,带着膝上薄薄的黄土,透过跳跃的火光回望......

姥爷出生在年,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我早些年的印象中,豁达乐观、坚韧奉献这些在他身上并不明显。

我最早的记忆是他带着我去村口的深井打水。他推着我不曾见过的小独轮车,领着我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一路小跑在后面跟着;姥爷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到了井边,黑亮的铁桶咣的一声投进了一口用青砖砌成的深井。那口井至少有五个我那样粗,我好奇地伸直了脖子探进去看,只见姥爷手握粗麻绳,快速地左右晃了几下,接着满满的、带着溅落水花的一桶水就打上来了。那时的我还不曾懂得一口甜水井对于农家有多么重要,只觉得铁桶的叮当声好玩极了。

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一所中学校园里度过的,整个家属院里几乎都知道我喜欢象棋。住在姥爷家的时候,有一次我想下棋,姥爷叫来他的一个堂兄和我过招。行棋不及半程,“对手”筹谋思考了好久,我也紧盯着棋盘,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欲抬手走子,我便应招也把手放在我的兵力棋子之上,他看了一下,又开始谋计其它招法。我是第一回和他下棋,也赢了下来。乡中亲朋偶有提及此事的时候,姥爷总会乐呵呵地说,“这孩子下棋看好几步哩”。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姥爷常常主动向别人谈起这件事,仿佛值得大书特书。

我长大了以后,每每一到年节就来姥爷家中看望。一家人谈论近来的大事小情、新业旧识,姥爷会静静地听,话头一开,他也会提出自己的观点。讲到高兴处左右上下环视,像一个开心的小孩子。农闲时,也会瞪着脚踏三轮车,访遍周边的集市,并不会带回几样东西,只为能和相识的近龄人聊聊天。

二月初三是姥爷的生日。那天中午,父辈们客房围坐吃饭聊天,姥爷走过来向晚辈示意感谢,言辞清晰简短,我的视线也跟着扫了过去。看到他又走回里屋了,我趁席间推门进去,发觉姥爷独自一人,坐在往日靠墙的椅子上,乌素的毛衣和棉裤,深埋头颅,双手合抱、两臂撑膝蜷作一团,发现我后,囔囔地说,“回去吃饭吧,小(口语),我挺好呃”。

目之所及,皆为序章。

有一回,我大姨给姥爷连着打了几次电话,常用的老年机忽然接不通了。赶过去一看,他坐在靠墙的圈木椅上怡然自得。原来是姥爷忘记了,已经不记得怎样接起电话了。

姥爷病了,不停地咳嗽,不得已住院做了肺部手术。一年后,姥爷跌倒了,摔坏了股骨。姥爷卧床了,开始分不大清谁是谁了。姥爷不吃饭了,靠着打点滴(输液)维持了二十多天。再后来,姥爷说不了话了……

壬寅年五月廿四寅时,夏季初阳将至,父母和我驱车乘拂晓赶来,未及最后一面,我和姥爷从此阴阳两隔。

他寂寂地走,寂寂地承受着。泪水唤起回忆,那熟悉的神情和无声的照拂,此刻于我却成了无限的酸楚。我也深深知道,血脉亲情在脐带剪断的一刻开始,俨然没有了回头路。

记得姥爷的耳垂肥大,姥爷的额头是庄稼人一贯的铜褐色。我曾无数次的,一边叫喊,一边提着大兜小兜快步走进一个铁门敞开的庭院,又满眼期待地穿过高高的屋檐。姥爷每回走出房间看到我,都是笑眯眯的,亲切又安详。如今我执意再次拍打那扇铁门,抚摸那几面陈旧的墙壁,却已然无人应答。在赭褐色漆皮磨掉了的拐杖上、在眼下的灶箱壶杯里,我试图找到八十六个年头所留下的刻痕……

一抹骄阳袭来,刺破了我的顽固。陪灵临时搭起的棚里,透过垂帘的空隙,我看到人们三三两两的来过,跪下拜三拜,起身后,搂起双手,合拢后再拜。棚里面,有的鼻音凸显,有的直背出神,有的安之若素。我在靠后一侧,想要记住每一个到过此处不曾遇识的面孔和身躯,试着捕捉些任何可感的存在纾解自己。

这一遭,如同一草一木的坚韧与倔强,如同一水一石的自在与安然,如同我身上的双脚和脉搏。姥爷啊,你那里可有草木石水,可有微风拂面,可会有柔软的草席呢。

——五月二十四日记于姥爷家旁甬道

作者简介:杨轶男,90后,在滨州工作,喜好文字。




转载请注明:http://www.180woai.com/afhgx/5073.html


冀ICP备2021022604号-10

当前时间: